夕阳日落,金霞满天,晚风吹拂。
程堰踏着洒落在地面的霞光,大步往内院走去。
他心中迫切,脚步匆忙,想要快一些见到她。
可脚踩在青石板上的时候,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轻柔的云上,感觉好生不真实,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。
他还记得新年刚过,朝中便传来了诚王瑞王起兵谋反的消息,他奉命平叛,要离开秦都之前,还特意来见过她。
她那会儿受了寒,有些病恹恹的,也不愿与他说话,两人就坐在那里相顾无言。
若不是他担忧她身子不好,起身离开,她便能与他那样相顾无言一整夜,他每隔半个月,便给她写一封家书,请了程太后转交,还说若是她有什么想要和她说的,便写好书信,交给程太后。
可他一次都没有收到过她的书信。
但这一次回来,她竟然变了态度。
程堰有些欣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,往前走的脚步突然放慢。
莫不是他不在秦都的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事,让她有这样的转变?
“侯...侯爷?”
一声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程堰转头看去,却见一身穿粉色春衫头戴珠钗的年轻女子快步走来。
她激动得脸色有些发红,却又似有些娇羞,扭扭捏捏的,看着很是作态。
“你是?”
“侯爷,我是如芳啊,您不记得了?我兄长是赵如山,去岁六月的时候,给您挡过箭。”
赵如山此人,程堰是知晓的,是他亲卫中的一员。
去岁五月,平州云氏勾结南齐反叛,他领兵平定之时,险些遭了暗箭,是这位赵如山替他挡了,伤了手臂。
那箭矢有毒,最终赵如山自断了一臂,才保住了性命。
“原来是如山的妹妹,他如今可好?你为何在此处?”
“我兄长还好,虽然没了一个手臂,可侯爷给了诸多钱财,他归家之后,娶了一房娘子,开了一家武馆谋生,至于我嘛......”
赵如芳说到这里的时候,面上染上红霞,有些娇羞:“我爱慕侯爷,不愿离开秦都,便来求了公主,让我做侯爷的人......”
程堰:“?!”
他问:“公主同意了?”
赵如芳脸色通红,却连连点头:“公主听说我兄长为侯爷断了一臂,又见妾爱慕侯爷,自然是同意了,安排了妾住在兰芳院中,还说...还说等侯爷归来,便安排妾服侍侯爷......”
程堰的脸色当场就黑了。
非要如此是吧,先是王仙容,再来一个宋屏屏,现在又多了一个赵如芳。
她就非要将他推给别人是不是?
程堰黑着脸躲开了赵如芳的触碰,问她:“那你如今要去何处?”
“自然是去春歇院啊!”赵如芳答得飞快,“公主让厨苑准备了接风宴,为侯爷接风洗尘,方才也派人来请了妾过去。”
“你也去?”
“自然,妾好歹也是侯爷的人,这一家人,就该整整齐齐啊......”
程堰的脸更黑了,然后转头就往回走。
“哎哎!侯爷你去哪啊?”
“你们自己吃吧,我不去了!”
你们就一家人整整齐齐吧!
她纳的妾,与我何干!
想到纳妾之事,程堰又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赵如芳一眼,对她道:“纳妾的事情,本侯不知道,也不承认,本侯会书信一封给你兄长,让他来接你回去。”
说罢这些话,程堰便黑着脸大步离开,半点犹豫都没有。
“侯...侯爷......”
赵如芳想追上去,可追了一段路便到了二门门口,再出去就是外院了,她刚刚想往外走,便被门口的婆子拦了住。
“赵姨娘,府中的规矩,没有公主和侯爷的命令,您是不能往外走的,还是请回吧。”
赵如芳没办法,跺了跺脚,便转头往春歇院走去了。
此时在春歇院之中,秦宜真与府上另外两位姨娘喝茶。
平西侯府上有三位姨娘,除了赵如芳,还有王仙容与宋屏屏,这都是秦宜真自己给程堰纳的。
而在三个姨娘之中,这王姨娘王仙容身份最为尊贵,是出身氏族王氏嫡女。
王仙容早年便爱慕程堰,在程堰娶了秦宜真之后伤心欲绝,几次寻死,王家没有法子,便求到了秦宜真这里来,说让王仙容过门,便做一个妾室也好。
秦宜真感慨王仙容对程堰用情至深,便点头答应了这事。
至于宋屏屏,那是一个跟随未婚夫来秦都参加会试,未婚夫高中攀上高枝,将她舍弃,还派人追杀的可怜女子。
她孤身一人,又无家可归,得了秦宜真相救之后,便暂居程家。
后来得知秦宜真心中苦闷郁郁,她便留了下来陪秦宜真,做了程堰的妾室。
“茶香清雅,似有淡淡的兰花香,香气久而不散,一口茶,口齿含香,是毛尖茶,公主,我说的可对?”宋屏屏歪着头问秦宜真。
她身着白青对襟衣衫,头上带着一支松石银钗,穿着打扮极为素净,倒是一张干净明媚的脸衬得她像是清水出芙蓉的莲花一般。
秦宜真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院门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似乎是没听见。
宋屏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,她才回神。
“怎么了?”秦宜真问。
宋屏屏扬眉含笑:“我问公主这是毛尖茶对不对?公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?”
“程堰。”
嗯嗯?
宋屏屏眨眨眼,有些惊讶,倒是一旁的王仙容失手打翻了茶盏,茶盏摔在地面上碎裂,茶水溅了一地。
秦宜真与宋屏屏齐齐看了过去。
边上的侍女赶紧上前扶起王仙容,收拾碎片和茶水。
宋屏屏皱眉:“王姨娘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,公主这茶盏可贵了,你摔碎了万一赔不起怎么办?”
王仙容闻言,顿时脸色有些难看:“我怎么就赔不起了?难不成我还缺了这点钱银不成?”
宋屏屏翻了个白眼给她:“这是钱银的事情吗?公主这里的茶盏,多数都是贡品,不是太后陛下赏的,便是侯爷命人备置的,哪样不珍贵?”
“再说了,这一套茶具,你摔碎了一个,这一套就不完整了。”
王仙容气得心口一阵起伏:“你待如何?”
“自然是赔一套新的给公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