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九兮走到主院,她推门进去,就见宋晚晚趴在邱婷怀里哭。
看到她进来,宋晚晚立马直起了腰,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“你这个不孝子!”
忽然宋文智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,宋九兮冷着脸,躲开了。
“宋九兮。”宋文智没想到她会躲,更没想到她手里还拿着那把熟悉的红缨枪。
他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,他看着眼前的宋九兮,仿佛看到当年在兵荒马乱时,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,一枪挑杀了跟前的盗匪,然后将他救上马的事。
那些记忆久远到令他恍惚了。
邱婷见宋文智失了神,立马柔声喊:“老爷。”
宋文智立马回过神来,脸色顿时就黑了。那个女子已经死了,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堪配他堂堂长平侯府的夫人。
宋文智怒声说:“宋九兮,谁让你把这枪拿出来的?你还嫌不丢人?一个女子琴棋书画不会,却只会舞刀弄剑,成何体统!
你今天是不是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你妹妹了?回到院里还责罚奴仆,你简直丢尽我们侯府的脸!”
宋九兮讥笑一声:“没有这把长枪,当年父亲你也不可能活下来。”
“什么?!”宋文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,“这是你对你父亲的说话态度?宋九兮,你给我去祠堂跪着,谁也不要给她送吃的,让她好好长长记性!没教养的东西!”
旁边的邱婷忙拉住宋文智的手臂。“老爷,说正事要紧。”
宋文智忙冷静下来了,宋九兮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,随后转身就走。
“你给我站住!谁让你走的?”
宋九兮冷笑着问:“父亲不是让我去跪祠堂?难道父亲出尔反尔不让我跪了?”
“你……”宋文智怒气冲冲地指着她,邱婷忙将宋文智的手拉下来。
她走到宋九兮身边慈爱地想拉住宋九兮的手臂,被宋九兮一把甩开了。
邱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,但很快遮住了。
她笑着说:“九兮你爹爹将你叫过来,是给你说了一门亲事。你知道燕国公府吧?燕小将军可是我们大衍战功赫赫的明枭将军,如今圣上亲自指婚,这门亲事很多人都抢着呢。”
宋九兮似笑非笑是说:“这么多人抢着,宋晚晚怎么不去?”
宋九兮好笑,上一世她这个时候名声刚被毁,陛下赐婚他们自然不能拿她这个有污名的人替嫁过去。
这一世,她躲过了名声被污的事,如今她们却想让她替宋晚晚,嫁给燕述白。
谁人不知燕述白因为杀戮太过,两年前在战场上伤了两条腿,又中了敌人的毒。如今缠绵病榻,根本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。
嫁过去就是守寡,宋九兮记得上一世半个月后,燕述白就死了。
那时候宋晚晚一直哭着拖着不嫁,直到拖到燕述白死了,才免了这门亲事。
“晚晚她年纪还小,再说了你是姐姐。国公府这样的门楣,又是陛下亲赐的将军夫人,九兮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。”邱婷笑着劝。
宋九兮问:“我要是不愿意呢?”
“由不得你不愿!”宋文智冷哼一声,“国公府的轿子已经在门外了,你不愿就绑着你上去。”
宋九兮皱起了眉,国公府竟然这么着急,上一世可没有这么着急过。
难道燕述白快不行了?
那她岂不是嫁过去,就可以守寡了?
等燕述白一死,她又能恢复自由身了,而且这个时候再不用担心宋文智插手她的亲事了。
“要我答应可以,把我院子里所有奴仆的卖身契给我,另外把青姨的卖身契也给我。”
青姨是娘亲留给她的人,跟着娘亲进府后,卖身契一直攥到宋文智的手里。
“你要青黛的卖身契做什么?”宋文智皱起眉。
他不喜青黛,因为青黛当年是宋九兮娘亲江君的副将,也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。
后来她要跟着江君入府,宋文智不同意,除非她自废武功入奴籍。
没想到青黛二话不说,直接废了武功又入了奴籍,他这才同意了。
那个女人死后,他不想看到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人,于是邱婷就帮他将青黛赶了出去。
今日要不是宋九兮提起,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。
“别问为什么,你们答不答应?”宋九兮一抖银枪,声音冷厉,“你们不答应,你看你们能不能逼迫得了我?”
“宋九兮你反了天了!”宋文智沉下脸,自从他被封为长平侯后,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威严。
“宋文智我叫你一声父亲,是给你面子。你不把我当女儿,你不会以为我也会把你当作父亲来敬爱吧?要不要我提醒你,你这长平侯是怎么来的?!
要不是娘亲在天下未定之前,在战场上拼命厮杀,你以为论功封赏的时候,陛下会封你一个长平侯?
乱世里,你以为靠你吊点书袋子,就能拯救苍生了吗?
宋文智要不是你阻止,娘亲不会一辈子困在内宅里。本来陛下要封赏的是娘亲,是你以女子不能当将军,才阻拦的。
陛下为了弥补娘亲,才封你为长平侯。
娘亲去世了,你就以为没人记得这事了?”
“你!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!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!!来人,宋九兮忤逆长辈……”
“老爷!”邱婷拉住宋文智的手,急声道,“国公府的轿子还在外面等着,不能再耽搁了!”
宋文智怒得憋红了脸,刚才宋九兮的一番话几乎将他的脸面都掀开了。
他气得都想杀了宋九兮!
“把卖身契都给她,从此我们长平侯府没有宋九兮这个人!我也没有这个女儿!”
宋九兮拿到卖身契,笑了一下:“爹爹你放心,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说完她转身就走,门口跪着的李嬷嬷见到她,惊恐地垂下了脑袋。
宋九兮眼神冰凉地看着她:“李嬷嬷还有我院子里这些奴仆,背主求荣,奴大欺主,全部都发卖牙行。”
“大小姐,大小姐饶命啊!大小姐饶命啊!”
李嬷嬷恐惧地要来拉宋九兮的衣角,被宋九兮一脚踢开了。
宋九兮不再理会这些人,而是走到府门外。
一顶黑色的不起眼的小轿子停在那里。
只有四个轿夫和一个奴仆,其他再没有了。
怪不得宋晚晚哭成那样,国公府这样分明是抬一个小妾入门,甚至待遇还不如一个小妾。
但宋九兮不在乎,要不了一个月,燕述白就会没命了。
到时候,她就是自由身了。
宋九兮深吸一口气,拿着一把银枪,坐进了轿子里。
从这一刻开始,她的命运就跟上一世完全不同了。